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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到底长啥样？为何中国东说念主自称“龙的传东说念主”？……新春驾临之际，复旦“生肖故事”又来啦！复旦大学特聘栽植、科技考古商酌院原院长袁靖，为您一文说透龙的起首、龙与文物、龙与文化。祝通盘复旦东说念主新的一年心想事成，所愿王人龗（灵）!

龙的起首

在十二生肖中，除了龙以外，其他十一种生肖动物都是现无邪物，咱们看到与那十一种生肖动物相关的文物造型或图像，立地约略梦意象对应的活生生的动物。龙则不同，这是一种在古代和当代都不存在的动物，是古东说念主创造出来的联想中的动物，这就给龙带来许多奥秘的色调。咱们现时印象中的龙，是在天上腾云驾雾的。本色上，数千年来，古东说念主塑造的龙的造型有过从爬到飞的演变经由。年代越久远的龙的文物，与咱们现时不雅念中的龙的形象，差距越大。这里先从龙究竟是怎样来的，运转讲起。

大宗学者都认为，龙这种联想中的动物，其主体参照物是鳄鱼，跟蛇也相关系，总之是跟爬行动物相关。这里选拔有代表性的不雅点简单先容如下。

自20世纪20年代初，学者们就运转盘考龙的起首问题。如章炳麟（号太炎）在《说龙》里通过验证《左传》《汉书》《说文》《三国志》等古代文件中的相关纪录，提倡龙等于鳄鱼的不雅点。

1946年，闻一多在《伏羲考》中认为，龙是一种以大蛇作为图腾的氏族为主角，兼并了以马、鬣狗、鹿、狗和鱼作为图腾的其他氏族，招揽了那些氏族的图腾动物的景况特征，成为一种新的图腾“龙”。

1957年，杨钟健在《演化的实证与经由》一书中，额外列出一章盘考龙的造成。他从我方20世纪30年代商酌河南省安阳市殷墟遗迹出土的动物遗存时，莫得发现龙的遗存提及，议论到甲骨文中又确有龙字，这个龙字除有角这点不可解外，大口、纹身、蜿曲，都是鳄鱼的形象。但这个龙字莫得示意动作的部分，这又和蛇比较接近。他认为最可靠的纪录中的龙，是鳄鱼和蛇一类的动物，而不带神话的色调。

1981年，王明达从神话外传、古史商酌、民间习俗、生计习性、文物等方面进行验证，认为中国古代神话中龙形象的基调是鳄鱼。

1986年，陈壁辉认为，神话中的“龙”等于生物学上的“龙”，即多种爬行动物的统称，是经过东说念主们的艺术升华，再赋予奥秘的、超东说念主的智商而成。由于他长年在原野从事扬子鳄东说念主工饲养和养殖的践诺，他还对杨钟健不睬解的“有角”作念了解释，年岁大的鳄鱼，其头上的鳞棘常高高地杰出，且鳄鱼喜在水中静浮，仅露馅吻端和头的上部，此时其鳞棘显得尤为杰出。于今有扬子鳄的场地，东说念主们都将老鳄鱼头上杰出的鳞棘视之为角，这与古东说念主的不雅察是一致的。

插足21世纪以来，比较有代表性的探讨龙的学者有以下两位。朱乃诚从考古发现的角度进行念念考，认为河南省濮阳县西水坡遗迹发现的距今6000年前蚌壳摆塑的龙是中国最早的龙，其形象起首于鳄鱼的原形。他以扬子鳄为例，扬子鳄形象凶猛，具有威慑力量，其吼声及仅头部浮露珠面、夜间眼神如炬的习性，使东说念主们对它产生敬畏之感，扬子鳄的吼声又与天将要下大雨的表象景况有筹谋，容易使东说念主们梦意象扬子鳄有通天的神威。

李零依据对古笔墨、古代文件和文物的商酌，指出龙是效法鳄鱼、蜥蜴、蛇等爬行动物而成。古之所谓龙，身躯、斑纹不错效法蛇，但头、角、鳞、爪是效法鳄鱼。鳄鱼跟龙关系最大。甲骨文中的龙字是个象形字，既象鳄，又象蛇，头角峥嵘，张血盆大口，咨牙俫嘴，扭起程躯，长尾傍边摆。

按照动物考古学的商酌恶果，悛改石器期间以来，发现蛇骨的遗迹仅陕西省商洛市紫荆遗迹一处，这可能跟前些年发掘时莫得开展水洗筛选相关，因为蛇骨一般比较轻细，要是不开展水洗筛选，不易发现。比较之下，发现鳄鱼遗存的遗迹较多，散播在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安徽、湖北、浙江、广西、广东等地，共有20多处。这些遗迹折柳位于黄河、长江、淮河、邕江等流域，时辰跨度从距今8000多年前一直延续到汉代。可见从8000多年前运转的漫长历史阶段，在超过盛大的地域边界内，古东说念主都与鳄鱼有症结乱。在大部分遗迹出土的鳄鱼遗存被浮滑为扬子鳄。

考古遗迹中出土的落空的鳄鱼骨骼，应该和出土的其他种属的落空的动物骨骼同样，是被古东说念主食用动物的肉类后撤销的。还有一个进攻发现是古东说念主除了食用鳄鱼的肉以外，还用鳄鱼的皮作念饱读面。如在陕西省神木县石峁、山西省襄汾市陶寺等遗迹中，都发现古东说念主用扬子鳄的皮作念饱读面，这种饱读称之为“鼍饱读”。在《诗经》的《大雅·灵臺》有“鼍饱读逢逢，矇瞍奏公。”意旨意思意思是把扬子鳄皮蒙的饱读嘭嘭敲响，盲东说念主乐工演奏赞歌献给周王。

古代文件中相关于养龙的纪录，据《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纪录，“故帝舜氏世有畜龙。及有夏孔甲，扰于有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各有牝牡，孔甲弗成食，而未获豢龙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卤莽为舜的期间着名为畜龙的氏族。到夏的孔甲，看望天帝，天帝奖赏给他河龙和汉龙各两条，都是牝牡各一，孔甲不知说念怎样饲养，又找不到舜时善养龙的豢龙氏的后代，陶唐氏衰退后，其后代中有一位叫刘累，也曾向豢龙氏学过养龙的步调，就来给孔甲养这几条龙，孔甲很自得，赐他姓御龙氏，封他于豕韦国。其后一条雌龙死了，刘累暗暗地把龙剁成肉酱，给孔甲吃。再其后孔甲想起来要看这几条龙，派东说念主来取，刘累吓得独一逃到鲁县，范氏等于他的后代。按照李零的商酌，先秦文件中提到的豢龙、扰龙、御龙等，都是指养鳄鱼。

新石器期间的考古遗迹中，就出土了印证上头揣测的龙所以鳄鱼或蛇为原型塑造的什物。如河南省濮阳县距今6500多年前的西水坡遗迹出土的蚌塑龙虎图案。在45号墓的墓主东说念主的东西两侧，各有蚌壳摆塑的一龙一虎。其中的龙图案位于东说念主骨架右侧，头向北，背向西，龙头昂起，吻部很长，大嘴微张，身躯微耸，前后两腿王人并拢，四足有爪，长尾伸直（图1）。从直不雅上看，西水坡遗迹的用贝类拼出的龙的图案，与扬子鳄的形象十分相似（图2）。

图1 河南西水坡遗迹第1组图案

图2 鳄鱼侧面图

红山文化是距今约5800年傍边运转的。在内蒙古地区收罗的一般认为是属于红山文化的“C”形玉龙，是由一整块玉石砥砺而成，有梭形长眼、阴刻的口鼻和彰着的长鬣。肉体中部还有一个圆孔，要是以绳悬吊，则龙之首尾正巧在并吞条水平线上（图3）。这似乎跟蛇的形象比较接近。而更典型的是距今4000年傍边的山西省襄汾市陶寺遗迹的多座大墓中发现的陶盘，考古商酌东说念主员将其定名为“龙盘”。这类陶盘的陶胎为灰褐色，内壁施玄色陶衣，用红彩或红、白彩绘出龙的图案。这些所谓的龙，有的额部较高，有的莫得额部，吻部均较长，有的嘴里带牙，有的无牙，舌外伸，舌前呈树权状分支，以红色和底色相间来发达龙躯的鳞片（图4）。我合计这些图像似乎所以蛇为主体塑造的。比如它们均莫得足，身躯盘起，雷同圆圈，非凡是伸出来的舌头很长，且分叉，跟蛇伸出舌尖分叉的长舌十分相似。

图3 内蒙古地区收罗的“C”形玉龙

图4 山西陶寺遗迹的龙盘

从西水坡遗迹出土的贝壳摆放的龙和红山文化的“C”形龙、陶寺遗迹出土的“龙盘”看，其时的古东说念主照旧赋予这些龙以精神文化上的含义了，然则在具体形象上，如故保留了许多扬子鳄和蛇等动物原型的特征，让咱们简直不错一目了然，辩认出它们折柳是扬子鳄或蛇。西水坡的龙似乎与扬子鳄十分相似，而红山文化和陶寺的龙则似乎跟蛇的关系愈加密切。

龙与文物

咱们从与龙相关的文物的造型上，不错明晰地看到龙的形象的塑造经由。在新石器期间，古东说念主主要依据扬子鳄的形象和蛇的形象塑造龙。插足青铜期间以后，在很长一段时辰里，龙的形象主要以扬子鳄为原型。自战国技能运转，将扬子鳄与蛇的原型合为一体，在此基础上塑造龙这种圣洁动物的意志逐步成为主流，阿谁时候的龙的形象运转与咱们印象中的龙有所接近了。自南宋运转，的确出现咱们现时印象中的龙。

在新石器期间比较典型的与龙相关的文物中，除上头提到的“C”形龙和“龙盘”以外，还有属于红山文化的辽宁省向阳市牛河梁遗迹的墓葬中出土的玉猪龙。其举座卷曲如环，头似为猪首形，短立耳较大，两耳之间从额中到头顶起短棱脊。目圆而稍饱读，吻部前凸，有鼻孔，口略展开。前额与吻部刻多说念阴线。颈背处有一圆孔（图5）。

图5 辽宁牛河梁遗迹出土玉猪龙

河南省安阳市殷墟妇好墓中出土了一件玉龙。举座作蜷曲状，头尾陆续，中间稍有阻隔，细尾内卷，龙首为圆雕，张口露齿，吻部前突，臣字形眼，眸子杰出，眉毛细长，两个锤形角后伸，稍稍上翘，背部中脊隆起，腹部有足，角上饰折线纹和小卷云纹，身、尾饰陈设有序的菱形纹和三角形纹（图6）。

图6 河南殷墟妇好墓的玉龙

李零认为，阐明商周技能龙的形象的最有劝服力的发现，当属陕西省扶风县海家村遗迹出土的西周铜爬兽。这件爬龙头较大， 双眼杰出， 双耳斜伸， 头上有两只锤形角，方形大口微张，双齿紧扣，弓身，腰部属垂，腹部略微上收，尾巴上卷，背上有扉棱，动作残，其中三肢上彰着留有铸接陈迹，可能其时是把龙爪与足结合在一齐。龙体上饰阴刻斜方格纹、云纹（图7）。李零把这件铜爬兽与商代甲骨文的龙字放在一齐作念比较，除了铜爬兽有动作以外，其他部分照实给东说念主以简直一模同样的嗅觉。

图7 陕西海家村遗迹的铜爬兽

陕西省西安市张家坡西周坟场出土的青铜牺牛，器形通盘作念成兽形，似牛、似马、似羊，头上兀立双角及两耳，颈部微曲，四腿带蹄，身有双翼。器顶立有一虎，颌上有一龙，颈部至前胸有一龙，尾部有一龙，王人以鳄鱼为主体塑造。兽背有一方孔，孔上有盖，盖纽为一大鸟，盖周缘有一周双身龙纹，器身通体饰贪嘴纹、夔纹和雷纹（图8）。

图8 陕西张家坡西周坟场的青铜牺牛

到战国技能，龙的形象出现更正。以河北省平山县中山国1号墓出土的四龙四凤铜有计算为例。有计算底座的圆环形部分被四只梅花鹿形态的支脚托起，中层由四龙四凤穿插构成撑抓结构，最上一层是摈弃案板的框架。其中中层的四条龙，龙头前伸，嘴巴微张，牙齿猛烈，龙角较长，向后伸，脖颈修长，仅有两足，爪猛烈，身躯自脖颈以下一分为二，向两侧伸展，绕过凤鸟的肉体又反转，尾尖折柳与龙首上的双角勾连（图9）。

图9 河北中山国1号墓的四龙四凤铜有计算

到了汉代，龙的形象出现新的变化。典型的实例是在第五章卯兔中提到的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汉墓一号墓的棺盖上遮掩的一块“T”型的奥秘帛画。这幅帛画从上至下分段描摹了天上、东说念主间和地下的征象。其天上和东说念主间部分均有两条傍边对称的龙，龙嘴大张，长舌伸出且卷曲，龙眼杰出，较长的龙角向后伸，龙颈细长，龙躯如蛇身，几度逶迤，身上遍布鳞纹，四爪前后伸出，爪尖猛烈。从这个龙的头部、动作上还能看到扬子鳄的形象，而身躯十足是蛇的神色了，兼有扬子鳄与蛇各自的特征（图10）。

图10 湖南马王堆一号墓T形帛画中的龙

到南宋的时候，有一位叫陈容的画家，号所翁，他画的龙被称为“所翁龙”，成为后东说念主画龙的典范。陈容画的龙有分叉的龙角，圆睁的龙眼，展开的龙嘴，敏感的牙齿，愉快的龙须，粗壮矫健的龙躯，尖锐的龙爪。龙飞跃于山峦之上、穿梭在云气之间、游弋于海潮之中。那种龙的形象照旧跟咱们现时看见的龙简直莫得什么辞别了（图11）。从陈容之后，龙的形象基本详情下来，后世多是在“所翁龙”的基础上进行演绎的。

图11 六龙图（局部）

龙与文化

甲骨文中的龙字十分形象，全始全终，头象鳄鱼，头角峥嵘，嘴巴大张，身躯兼有鳄鱼和蛇的躯干的形象，尾巴长而卷起。金文的龙字延续了这种景况，只是笔触更为清翠。从小篆运转，龙字运转具备当代繁体龙字的雏形（图12）。

图12 龙字的演变

古东说念主从创造龙运转，就赋予龙以圣洁的含义。这种不雅念是世代相传的。先秦文件中提到龙，常常与王权、上天相关联。如《诗经·商颂·玄鸟》是祭祀商王武丁的诗。其中有：“龙旂十乘，大糦是乘。”卤莽是驾十辆插龙旗的大车，用丰盛的食品供奉先王。在《易经·乾卦·九五》，有“飞龙在天，利见大东说念主”。

司马迁在《史记·高祖本纪》里写说念：“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东说念主，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霎时有身，遂产高祖。⋯⋯（刘邦）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卤莽是刘邦的母亲刘媪也曾在大湖岸边休息，睡梦中与神交合，其时雷电交作，天昏地暗，刘邦的父亲太公去看刘媪，看到一条蛟龙在刘媪身上。其后刘媪怀了孕，就生下刘邦。刘邦常常向王媪、武负赊账喝酒，喝醉了就卧睡在何处，武负、王媪看见他上头常有一条龙，感到很奇怪。这是用一种灵异的发达讲授刘邦是真龙皇帝，不同于凡东说念主。司马迁是中国古代第一位把皇帝与龙筹谋在一齐的历史学家。皇帝被称为真龙皇帝，可能等于起首于此。

古东说念主把龙视为约略行云布雨、消灾降福的神灵。西汉技能的形而上学家、今文经学群众董仲舒在《春秋繁露·求雨第七十四》中较为详备地纪录了古东说念主春季服青衣，夏令服赤衣，季夏服黄衣，秋季服白衣，冬季服黑衣，以及分为大龙、小龙，数目和长度互异的特征及规定，以舞龙的情势求雨的经由。我认为，古代本色的行动老是先于文件的纪录。舞龙求雨应该是古东说念主早已付诸践诺的行动，董仲舒的纪录是其后的事，可能只是体现时笔墨上，本色的行动巧合如斯模范化。夏鼐在谈到我方读儒家的十三经之一《仪礼》的感念时，就说过“其中虽有少许原始残迹，然则礼节的繁缛，经儒家的推演，变成戏台上各扮装的行径与台步。”这个主见是很精熟的。咱们现时诚然无法追思舞龙求雨的肇端，然则在历史的长河中，舞龙求雨的活动逐步由官方的肃穆礼节变成了民间的一种文娱，景况越来越丰富多彩，求雨的指标早已淡化了。现时的舞龙成为元宵佳节舞龙灯的传统民间艺术，多位舞龙者双手抓龙具，在一位手抓龙珠的舞龙者的携带下，跟着饱读乐的伴奏，在跑动中作念出多样动作，完成舞龙的游戏。 

依据古代文件的纪录，史前技能有些氏族的称号里就有龙。自汉代运转，龙成为君王和皇权的标记。古东说念主一直把龙视为是具有神灵的动物、约略通天的动物。他们把龙的形象摆成随葬品、铸在青铜器上，绘在画中，编撰出与龙相关的历史故事，肃穆地塑造龙、虔敬地珍爱龙、尊荣地祭祀龙、热心地发达龙。恰是由于这么一种履历了至少6000多年的历史与文化积淀，自20世纪以来，渐渐造成把龙视为中华英才的记号和标记的共鸣，中国东说念主也自称是“龙的传东说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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